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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立秋的一阵爽风吹过,乡村那一弯一沟的坝子田脊埂田,拂动的空气里就弥散着清香。“苞谷发壳,谷子快割……”,“咿――打谷去,去,去!”树上那些黄雀山鸟,飞来划去地就催个不停。     这时的乡村,一绺一绺错落有致的田野,似曲线叠折的连裙,在沟壑山弯间,荡漾着一波波金浪。初秋的阳光照耀着安详的农家户院,天是一片白蓝,地是一片金黄,日是一片火红,漫山满沟闪烁着金色的光环,飘逸出浓郁的稻香。     谷子勾头,队长开始一天两趟地往田里跑,这坡那弯的都要扯一根谷穗拿回家,细数熟了的几颗、正熟的几颗、快熟的几颗。依此看大晴天几时耍把,阴雨天啥时开桶。队里的人也都在心里盘算着,该掰的苞谷先掰回来,分着各家吃;该收拾要用的镰刀、拌桶、挡棚、箩筐、谷筛、推耙、院场……能制的制齐,要修的修好,该借的到手。队长还敞开喉咙吼:“大男人这几天要惜床,留足力气打谷场”,女人们则象过喜事似的忙着准备足够用的茶饭。     明天开桶,这一夜的乡村就象过年一样沸腾,人人激情高涨。银色的月光下,垭子弯里的人家都响出“嚓嚓”磨刀声,男人们把全家的镰刀磨得锃亮飞快,还用袖口揩净,一溜地排在门磴边;女人们破例准备四小碗肉菜,温一壶烧酒,煮几个荷包蛋,让男人提神壮力,还把要用的草帽扫扫灰,缝缝圈,把用过的汗巾、腰带洗干净,晾在院坝边的竹竿上,然后才跟婆婆或女儿睡觉去。     鸡叫头遍,“开桶罗,起工了,嗬――喂!”生产队长站在山包上大声喊叫,乡村里就一片鸡鸣狗咬。穿鞋揉眼的大人们,拿起备好的农具,快步走出家门,蜂拥在张家院子的幺婶家里吃“大伙”(生产队集体管饭),三捶两膀子填饱后,分沟派弯地下坡上梁甩镰开桶。其实这时天才麻麻亮,也都迷糊着赶路,有的还睡眼谜眯,一边随队悄悄走路,一边偷偷合眼干睡,脚下高一脚地低一脚,东摇西摆地走到了田里,人就个个醒了,精神也来了。虽还是圆月当西,山野朦胧,秋晨安详,但这漫沟漫弯、砭子垭子却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。     队里做活,不分男女老少,都是一字排开,齐头并进。清晨开镰,自然开赛,人人暗地使劲,个个只图高兴,只见头起背伏,不闻男言女语,那沙沙割稻声,清晰明耳,如春雨落房浇苗,似春蚕食桑吐丝。同样赛口,手脚快的总爱两面夹攻手脚笨的,稻田中间就剩出一长绺,这叫给人“背枋板”。快的见得意后,倒头又帮慢的割,这时他们虽汗水横陈脸上,心里却回荡着爽快的愉悦。     挥镰不停,蝉也在田边的树上“割啊…割啊…割啊…”地催个不停,一河沟上的稻子仿佛总也割不完。这时,田里开始闷热得像蒸笼,个个身子象个空漏斗,舀一勺山泉灌进嘴里,汗就唰唰地从全身冒出,有的晒得力不支体,双腿打颤,就到树荫下小憩片刻,赶麻又上阵。随着“咚,咚,嚓嚓,嚓嚓……”的打谷节奏,肌肠也开始咕噜,但仍然保持韧性耐力,忙得有条不紊,这阵他们心里装的是收获的充实,是喜庆劳作的“欢乐舞”。     阳过晌午,坡上的小道向下闪动着一群蝴蝶,骚动嬉戏的尖声脆语还没有听清,那入喉诱口的饭菜香气早已串鼻透心了。“歇伙,开饭”队长话音还没落,男人门甩下镰刀拌桶,就把女人们挑来的茶饭围了起来。七八个一伙,找一处有树荫的坪坎,拽捆稻草垫着,围在一起开饭。蓝天为屋,大地为桌,草捆为凳,山风为扇,蝉鸣为乐,这集体筵席真的大气、摆阔、风光。     天又擦黑了,男人女人们都挑着满筐的金黄,踏着晚霞余辉,迎着月出银光,吼着秋收的“进行曲”,满载而归。     离开凤凰山下的乡村三十多年了,每当黄雀山鸟啼鸣之时,都会激动我思恋那片热土与亲人,六七十年代那大集体的日子,当年乡村那稻谷飘香的日子,就历目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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